识字网>故事>妈妈,请在天国等我

妈妈,请在天国等我

收录日期:2025-12-01 20:28:26  热度:10℃

妈妈,你离开我们已经11年了。11年来,女儿对你的思念几乎无日不在,特别是在退休后回到家乡上海永乐村老宅之后。庭院里,有你和爸爸亲手栽种的广玉兰、栀子花与橘子树。只要一踏进厨房,就仿佛会看见佝偻着脊背的你,双手抖抖颤颤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四喜烤麸在朝着我笑。打开卧室的衣柜,最先映入眼帘的,总是你为我精心编织的毛衣,式样早已不再时尚,但穿在身上,总感到特别的熨帖与温暖……

天崩地裂,你挑起了千斤重担

记得四妹是被一粒糖果骗走的。家中来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牵着我四妹的小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朝我姥姥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掉糖纸后塞到四妹嘴里:“甜吗?”“甜。”走,跟我们到外面去拿,外面还有好多好多呢!”

四妹犹豫,姥姥说:“去吧,不怕,姥姥在。”

就这样,他们牵着四妹的小手一步一步往外走。我急了,要上前拉,姥姥扳住我的肩膀,饮泣着说:“让她去吧,好歹有口饭吃。”

眼睁睁看着四妹小小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你尖叫了一声:“等一等!”踉踉跄跄走过去,把手中一块印花头巾系在四妹的围脖里。你的手发颤,结子打了3次才打住,泪珠扑簌簌滚落在头巾上。

半夜里,我被吓醒了——是谁把我抱这么紧,紧得我都透不过气来。睁开眼睛,是你,妈妈,你的脸惊恐得都扭曲了,姥姥拼命扳开你的手,连声喊:“阿新,快松手,你要憋死她了!”半天,你才醒过神来,垂头跌坐在床沿上,幽幽地说:“是梦……噩梦,那对夫妇又来了……”

过了几天,你找到了一份工作。那是离家很远的一家袜厂,去上班几乎要穿越整个上海市区。每天天不亮,你就轻手轻脚绕过我的床脚走下楼梯,天黑了才会从楼梯下疲惫不堪地一步一步走上来。你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担起了千斤重担,用自己微薄的薪水,养活着全家老小,使这个破产后濒临破碎的家庭得以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最大心愿。让每个子女都“读上去”

1956年,爸爸被“合营”进了上海市第七纺机厂,有了稳定的工资。这个一度风雨飘摇的家,总算像一叶进入了港湾的小舟,平稳下来,全家过上了一段相对平静、温馨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能吃饱穿暖。此时,你和爸爸有了一个最大的心愿:要让身边每个子女都“读上去”。

“读上去”,对我、大妹及小弟,都不是问题。我们在学校虽不是顶尖的学生,但也都过得去。问题在三妹,她从小被送到了乡下,自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她成了一匹“野马”,无人管束,一年级未上完便自行辍学。

为了她的学业,你和爸爸一次次地跑到乡下,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硬是把三妹带来上海家中,给她联系上学校,送她去读。但已经“野”惯了的三妹,对“从小抛弃了她”的这个家有极大的抵触,一次次又逃回乡下。

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三妹又从家中逃走了。爸爸气得脸色发青,你气得垂泪,晚饭也不肯吃。

夜深人静时,我隔着板墙听到爸爸一声接一声叹气,你一阵接一阵饮泣。爸爸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实在不行就由她去吧,今后的日子就看她的造化了。”你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说:“你舍得,我可舍不得!自小放在乡下就已经对不起她了,再不给她读书,心里怎么过得去!现在她年纪小,不懂,以后长大了会埋怨的。”

于是,我听见爸爸摩拳擦掌地表态,星期天一早他再去乡下,就是用绳子捆也要把三妹捆到上海来。

实际上并没有使用绳子,而是用一系列极其恳切的“承诺”把三妹带了回来。这些“承诺”后来一一兑现了:在小阁楼上给三妹搭了个小床,使她有了自己的“单间”;每个月给一点零花钱,虽然很少,但毕竟从无到有;除了洗自己的衣服,不用做其他家务,等等。三妹,终于在上海这个家里安定下来了,小学毕业后进了一所职业中学。

但天有不测风云,“文化大革命”彻底毁灭了你和爸爸要供我们姐弟4个都“读上去”的心愿,也彻底斩断了全中国上亿莘莘学子的求学之路。中国大地上所有的大专院校,在一夜之间全部停办了——这在人类文明史上是个“史无前例”(大概也是绝后)的巨大悲剧。

那是1968年秋天,我们3个女孩一齐“上山下乡”:我要去河北滹沱河畔的解放军农场,大妹去崇明农场,三妹回老家农村插队。家中只剩下小弟,分配到了街道一家小染坊厂。

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灶披间里,该说的都说了,该叮咛的都叮咛了,一时间房间里一片静默。

妈妈,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一晚上眼里都噙着泪水,却始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静默中,你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抿紧嘴唇把话咽了下去。妈妈,你到底还想说什么呀?

静默中,我走过去搂住了你,轻轻抹去了你眼中的泪水。而我自己心里也酸溜溜的,直想要哭出来。

“只要我有一口气,

就不让你弟走邪道”

1973年,“文革”毫无结束的迹象。此时的你,已不再奢望我们几个“游子”的回归,而是日夜操心着留在上海的小弟,这个你无限疼爱的“老幺”正经历着生命中的“噩梦”。

由于社会秩序几近瘫痪,由于对社会现象的不理解与极度不满,上海很多年轻人走上了邪道。我们居住的小弄堂里也有这么几帮,他们赌博、酗酒,结伴打架,动辄拔出刀子来。小弟本来是个腼腆、本分的孩子,渐渐也被裹挟进去,先是打打麻将,后来也跟着一起酗酒,这可把你和爸爸吓坏了:再下去是否也要参加打群架了?

为了遏制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你和爸爸想出了一个“绝招”盯。你当时为喂养我的孩子已提前退休,此时孩子放到了第二位,你每天在小弟下班前,就等在小弟的厂门口,然后像影子般寸步不离地盯在他后面,苦口婆心地求他回家。是年冬天,我回来探亲,亲眼目睹了年近六旬的你,如何实施这匪夷所思的“绝招”:

小弟是三班倒。他上大夜班是你最“舒服”的日子,因为一下班他自己就会回家来睡觉,最苦的是他上中班,深夜11点下班,正好是年轻人赌博、酗酒的“黄金时段”,此时你不管天寒地冻、刮风下雨,都得提前等在厂门口,有时老眼昏花,小弟走了,你还在那里苦等,直等到半夜了才失魂落魄地回来。

那天我上街回家,告诉你外面有年轻人在打群架,你一听,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发颤,踉踉跄跄就冲了出去。天黑了,我找到小弟的厂门口,远远就看见你立在昏暗的路灯下,陪伴你的只有长长的影子。你的满头白发在凛冽的寒风中飘动,你佝偻着背,手按着胃部,那么瘦小,那么疲惫,那么孤独,那么无助,我跑上来抱住了你,母女俩忍不住相拥而泣。

“妈妈,实在不行,你就由他去吧,一切命中注定。”我劝你。

你的回答是如此斩钉截铁:“不行,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不让你弟走邪道!”

这种备受煎熬的日子,你过了整整两年多!在这900多天里,你原本花白的头发变成了雪白,眼睛周围刻上了一圈圈深深的皱纹,体重只剩下了70多斤,憔悴、消瘦、苍老,还有脸上那无法形容的悲苦,使我几乎认不出原来那个你了!

啊,妈妈,一定是上苍也不忍心再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小弟终于迷途知返!渐渐地,他不再去打麻将、酗酒,与那帮人渐行渐远。那天,他下班后带回来四个苹果,声音里有了久违的亲情:“妈妈,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吃呀。”你写信告诉我这件事,说,这四个苹果你珍藏了整整26天……

前些天,聚会的餐桌上回忆起这些往事,我问小弟:“哎,到底是什么,使你后来‘浪子回头’?”

小弟搔着花白的头发沉思半晌,作出了这样的回答:“我不忍心再看妈妈的脸。有一次,他们要我参加打群架,我都已经站起来了,但一回头看到妈妈煞白的脸,看到她眼睛里的绝望、悲哀,我的心发抖了……那次我算躲过一劫:有两个人被打残,三个人判了刑。”

是的,普天下只有为了儿女甘愿奉献出最后一滴血的母亲,而鲜有设身处地、无微不至地为父母着想的儿女。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妈妈,请在天国等我!

猜你喜欢

  • 忘记全世界也不忘记你

    他们的记忆常常不约而同地回到50年前。那时,他是城里下乡的知青,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教孩子们读书。黄昏时,常常在学校后面的山坡上散步,任夕阳将孤单的影子肆意拉长。那天,当他再次走上山坡时,她的身影便如小鹿般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视线。她赤着脚,在

  • 因长发爱你,因光头娶你

    从被查出乳腺癌到接受化疗,坚强的李冰没哭过一次,却因掉发太严重在理发店被剃光头时,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当初邓成爱上的,正是她这头齐腰长发。最重要的爱情信物”没了,他还会爱她吗?邓成给了她答案:我现在更喜

  • 我爱你,不需要一秒钟来犹豫

    他和她,仿佛天生有缘。那时,她胆小,弱不禁风,走在上学的路上,即使一声狗吠,也会被吓得心惊肉跳。这样的时刻,他总会出现,牵住她被汗水浸湿的小手,拍着胸脯说:别怕,有我呢。”彼时的她刚满7岁,而他仅仅比她年长3岁而已。漫漫求学路,

  • 贫困夫妻的爱情

    这是一列开往北京的新空调快车,普座车厢里挤满了不同口音的乘客。邻座坐着一对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中年男女,女人吃着馒头,男人嗑着瓜子。吃完一个馒头后,女人趴在桌上打起盹来,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一粒接着一粒地嗑瓜子,似有满腹心事。列车在暗夜中疾

  • 野百合的爱,单纯的爱

    野百合也有春天625宿舍的铁姑娘黄小秋病了,身高1.65米、体重65公斤的她,躺在那张小床上显得人也局促起来。个子不低,却那么难看,胖而难看,脸上有生动的雀斑,一笑嘴有些歪。说黄小秋是个铁姑娘,是因为农村出来的她,开始吃两份饭还不饱,城里的

  • 1380米的爱

    两座山峰之间,是一条粗粗的钢丝绳,钢丝绳下是几百米深的山涧,走在上面的人,除了手上那根保持平衡的长钢条,再没有任何保险设施。接受这项挑战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在此之前,他曾数次表演过此类节目,每一次都获得圆满成功。可这一天,上场之前,他的表

  • 雪山军人的家属

    两座山峰之间,是一条粗粗的钢丝绳,钢丝绳下是几百米深的山涧,走在上面的人,除了手上那根保持平衡的长钢条,再没有任何保险设施。接受这项挑战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在此之前,他曾数次表演过此类节目,每一次都获得圆满成功。可这一天,上场之前,他的表

  • 阴奴

    唐末,连年战祸,民生凋敝,活人尚不及山上的坟头多。石子岭村由于地处四省搭界,更是兵祸连接,饿殍和难民乱葬山岭难以计数。石子岭荒冢丛中有一个寺庙,里边住着一个癞头和尚。说也奇怪,这个和尚除了吃就是睡,但寺庙里干干净净,不落一丝尘土。没见和尚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