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与妻的分寸

早上，送完小哈回来，哈爸已经起床坐在沙发上穿袜子。

我说：“我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昨晚我叫你，你都不理我，我才生气呢。”

“我先叫你跟我聊天，你半天不来。我才生气呢。”

“我后来上床啦。我叫你，你却一直看手机。我才生气呢。”

“我才生气呢。你上床就直接趴下睡觉啦，根本就不想跟我聊天。后来你是叫我‘睡觉’，不是叫我‘聊天’——我喝了一下午咖啡，根本睡不着，只能看手機啊。”

“我根本没睡觉，我只是趴着。我一直在等你聊天。你不理我。我才生气呢。”

“可是你最喜欢的睡觉姿势就是趴着呀。你趴着就说明你想睡觉了啊。我才生气呢。”

正在我们开启“过家家式”的吵架模式时，堂弟从次卧走出来，我说：“我们在吵架。”堂弟一脸不惑：“你们这算是吵架啊？！”

然后我们继续。吵架的缘由是，睡觉前我邀请哈爸上床来聊天，他逗留良久后上床趴下，我认为他要睡觉于是就看手机，他一直等我聊天却没反应就叫我“睡觉”。后来，我放下手机试图睡觉，他却满脑子文件又爬起来通宵写文章，于是我就生气了。

末尾我说：“昨晚好多蚊子，我打死了三只，还有一只最狡猾的一直没打到。我就干脆开着灯，想着你要是开房门看到我开着灯睡觉对睡眠不好，你就会生气——可你根本就没开门，压根都没气到你。”哈爸忍不住笑了。

哈爸收拾完准备出门，我送到门口，他照旧说：“我上班去了！”我照旧说：“工作愉快！”他额外说：“对不起！”我也额外说：“我也对不起！”我们亲吻告别。

有朋友曾问我：“你们一个月吵几次架？”我说：“你应该问我‘你们几年吵一次架？’”我和哈爸严格意义上的“吵架”应该是几年前了，而7年中有限的几次“吵架”，大抵情形是我生气不说话了，他道歉安慰，然后各自把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也就了结了。

想想我们的婚姻或许是温吞水一般。没有刀剑针锋的爽快，也少了情节平仄的丰富，既谈不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算不了你侬我侬浪漫缱绻，如果一定要形容我们的婚姻，只能是“谨守分寸”——夫与妻的分寸。

我们知道，我们走入婚姻是为了建造关系，而不是为了拆毁关系，所以，就算是“吵架”，我们也会有意地勒住口舌，不让吵架成为发泄、伤害或者破坏。这是我们在言语上的分寸。

我们也知道，丈夫和妻子各自当有的样子——妻子当尊敬丈夫，丈夫当为妻子舍己，所以，就算是“吵架”，即使我心有怨怼满腹道理，也不能站在高地上得理不饶人，即使他理不亏、词不穷，也会舍己屈尊先道一声“对不起”。这是我们态度上的分寸。

我从不认为，婚姻是一条可以任意驰骋的康庄大道，相反，婚姻可算为一条需要彼此为对方侧身方可同行的小路——也只有侧身的姿势，才能让自己的眼睛总看到对方。婚姻里的分寸感让我清楚，如果我挥臂行走目中无人，这条路上也就挤不下他了。

在一条狭窄的路上，我们愿意让自己束手侧身，是为能与对方相携同行，这大概是婚姻美好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