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听到社区禁放爆竹的消息，潘大妈可乐坏了。为啥，就因为放爆竹，让她失去了两代亲人。别人家都盼着过年全家团聚，她也一样，可每当这一天快来的时候，她又怕这一天到来。

50年前，结婚还不满一年的她，就在除夕夜接到了当警察的丈夫大壮为抢救集体财产在大火中丧生的噩耗。当时，已身怀六甲的她真想随他而去，但瞧着年迈孀居的老婆婆那痛苦的眼光，想着肚里的胎儿，她又不忍心。

自从师傅走后，大壮的徒弟郝昕就一直帮着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师娘，不少人给他提亲他都不要，婆婆早就看出了俩人的意思，去世前一再叮嘱她嫁给郝昕，两人才走到一起。郝昕疼爱师傅的孩子小强，自己没再要孩子。

小强大学毕业后也当上了警察。然而就在他30岁那年，也是除夕夜，在一个孩子因燃放劣质爆竹面临生命危险时，他奋不顾身跑上去救人被炸伤牺牲。

潘大妈抱着小强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小强媳妇桂花跪在婆婆面前边哭边说：“您儿子不在了，我就是您闺女，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养老送终。”潘大妈心想，人家闺女还不到30，也不像我当年还怀着王家的骨肉，可不能让人家在我家守活寡，她和丈夫郝昕商量，给桂花找个上门女婿，自己和郝昕搬到老宅子去住。没想到桂花一听就摇头不干，说我之所以要留下来，就是要替小强照顾好二老，她还提出，即使招了上门女婿，有了孩子也必须姓“王。”这条件，不少人一听，都远离而去。

眼看3年过去了，潘大妈可是真着急。这一年丈夫郝昕患上了脑血栓。住院期间，医院的一个男护工让他们很有好感。闲谈中，得知小伙子叫王德仁，家里父母双亡，从19岁就出来打工，在医院已经干了9年，还当上了护工组长。潘大妈看桂花对他有点意思，就从中撮合，两人还真成了。

3年前，村里拆迁，全家人搬进楼房。现如今，德仁在一家企业当保卫科长，桂花被选为居委会主任，孙子保国警校毕业在派出所当上片警，孙媳妇光明是医院的眼科大夫。

就因为这一家人的工作，每年的农历大年三十凑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机会太少了。听说今年小区禁放，潘大妈估摸着怎么也可以一块儿吃年夜饭了，下午没到6点就把面和好、馅拌好，等着大伙回来一起看春晚、包饺子了。

晚上7点，新闻联播刚开始，电话响了。潘大妈一听，是孙子保国。孙子刚叫了声奶奶，潘大妈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把饺子馅都拌好了。”只听保国说：“对不起奶奶，我今天还是回不去，您想呀，我是社区片警，不能离岗呀，要是大年夜出点事，我不是渎职吗？”大妈一想忙说：“对，警察嘛，就得保国，那你小心点。”孙子忙说：“谢谢奶奶，我先在电话里给您拜年了。”

放下电话，门开了，儿媳桂花回来了，见婆婆刚撂下电话，忙说：“光明让我告诉您，她今天要值夜班。”大妈一听就有点不解，说“不是禁放吗，哪还会出事故？”桂花说：“咳，咱小区禁放，还有不禁放的地方吧，光明在大医院，管着全县呢。”大妈一听嘴上说“也是，要是有人不小心炸伤了眼再耽误了治疗，那可就惨了，孙媳妇该值班，我理解。”桂花见婆婆这一说，忙夸奖婆婆通情达理，接着又说：“刚才我跟德仁通话，叫他无论如何也得回家陪您过节，可他说造纸厂里库房装的都是易燃物，他这个保卫科长不能离岗，叫我回来陪您和爸，可您知道，我们居委会都是女的，谁家没有老小，我是主任，让您说我能回家过年，让人家替我值班吗？”大妈听了忙点头说：“不能，当干部的就得把大事摆在前头。”桂花听婆婆这么说，拿起大衣就去了居委会。

潘大妈这时算是明白了，今年这除夕还得是和老伴儿一起过了。她招呼老伴儿说：“来，咱们俩现在就包饺子。儿子、孙子咱顾不上，桂花就在居委会，咱俩一会儿带着电磁炉给她送去，就在那儿和她一块儿守岁、吃饺子，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