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网>故事>开往北京的6号车厢

开往北京的6号车厢

收录日期:2025-12-08 18:30:36  热度:14℃

下午6时16分下班以后,吕彪从位于中关村的理想国际大厦出发,搭乘地铁4号线经过14站到达北京南站。来到京津城际列车的检票区候车,从出站到检票只需3分钟。

10月他从新浪天津站调到北京总部工作,于是开始了每日往返京津的上班模式。如果租房,将比他每月往返京津的交通费还要贵上800元。

吕彪乘坐的城际C2239次列车于晚上7时28分开始发车,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坐在6号车厢的某个座位上阅读随身携带的书,这是他多年乘坐火车的习惯。

回想2008年,在京津城际开通前10天他就跑去车站买了一张首发车票,并且骄傲地成为第7位拿到票的乘客。他热衷于体验不同火车路线的首发仪式,曾经在京沪高铁开通的首发仪式上,他因为给温家宝总理让座,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他对铁路的热爱是从大二开始的。那年他参加了一个天津工业历史的课题,而他负责的部分则是天津铁路历史,于是他花了一个暑假和一个寒假跑遍了天津几乎所有的火车站,从此成为一名铁路爱好者。

现在,他每天上班需要经过两个火车站,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感。火车站钢制的架构,明亮的灯光,让他感受到工业制造的美感和现代人类文明的宏伟。他也喜欢坐在候车厅的蓝色座椅上,看着人来人往,他总觉得火车站的熙攘和街上的不一样,“所有路过火车站的人都在经历一段长途的旅程。”

1

时空距离的缩小让很多原本在天津工作的年轻人不再顾及房租和生活的压力,前往北京寻梦。只要出勤时间卡得不那么严,从北京四五环外的小区到三环以内单位的时间和从天津往单位赶的时间其实差不了多少。

去年7月,有人跟张承宣说北京这边有机会,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天津,他在一家建筑公司给一个工程师当助理,总感觉师父压着他,“干不了大活”,而来北京这一年他“彻彻底底地干爽了”。

他觉得这是北京特别神奇的地方,自己没什么本事莫名其妙就有人给你一个大活,“在建筑设计院给各个酒店、住宅、商场画建筑图纸。”而在天津,他就是一个“不知名的东西”。

他和从前的朋友们呆在一起的时候,“聊不上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试着谈论北京城市规划格局,天津和北京城市差异这种有点高度的话题。然而,他在天津的朋友都觉得他每天跑北京“脑子有病,瞎折腾”。

“天津太闭塞了,他们总觉得外面发生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张承宣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只有在北京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能够被包容进去,甚至公司的扫地大妈、看大门的大爷在他看来都具有别具一格的魅力。他想聊聊APEC,看门的大爷会告诉他APEC是从1989年开始的;他想聊聊历史,大爷就和他狂侃某位国民党将领的生平事迹。

他时常感到积郁,但也因此迸发出比周围人强烈得多的斗志。这和他耳濡目染的家庭环境相关。他自视为花旗买办的后裔——外公的父亲是宁波的买办,1860年天津开辟为通商口岸成为九国租界之后举家迁往天津。他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常听大人说起家族昔日的荣辉,并因此感觉到自己不同于周围的朋友。

他像天津这座古城一样,或多或少背负着复兴往昔的雄愿。他下班后喜欢看一部讲述天津辉煌历史的纪录片,他看着会突然哭起来。

2

北京从来不缺少满怀热情的年轻人在此奋斗,外来人士以每年新增44万的数量涌入北京。过去十年,北京常住外来人口从2003年的300万攀升到800万人,但平均每年只有18万左右外地户籍人口能够拿到落户指标,成为北京人。那些曾经在北京漂泊的年轻人面孔开始衰老,他们需要解决结婚生子、购房上学等从前无需考虑的问题。

4年前和张承宣一样为了事业发展前往北京工作的天津人徐斌,今年“十一”在天津的郊区武清买了一套房,开始了京津通勤生活。

徐斌在天津和北京都呆过一阵,然后总结出北京和天津的不同:“在天津生活得非常舒服,工作起来反而会不舒服;反过来的话在北京工作得很舒服,下了班之后会很空虚。”

他曾经受不了北京的节奏,辞职去天津做广告。每次和一些全国性的广告公司合作,他都觉得像经受了一场屈辱,“你会发现客户在买你的服务,但反而是他在教你怎么做,价值感特别低。”他在天津呆了三年,“觉得男人事业比较重要”,于是又回北京工作。

和在天津工作比起来,现在徐斌周围的同事每个人看起来都很“苦逼“,每个人下班之后“都倍儿迷茫不知道自己去哪”,“最后就成了男男女女一块儿吃个饭,喝个酒。”

去年他组建了自己的家庭,现在他回家以后可以陪媳妇聊天说话,然后两个人悠闲地看电视,他以前会问自己为什么而工作,“其实就是为了这种生活”,他找到了答案。

金建军或许比徐斌的感受更强烈。这天下班之后他在单位的食堂匆匆吃了一份红烧排骨、一份清炒白菜和一两白饭,就往地铁站赶。

金建军觉得自己到了人生最理想的状态,很多想法这两年慢慢改变了。他在地铁里听到兴奋而又躁动的年轻人大声交谈的时候,觉得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好奇怪,如同他看待自己20多岁时候的样子。

他曾经喜欢个高漂亮的女孩子,带出去有面子,现在他觉得只要找个差不多的“愿意和你结婚跟你生活又能过日子的就行了”。他以前理解的幸福就是发大财,因此做过销售,后来发现适应不了,他性格上就不是拼的人,“人家一定要拿下那个单我不一定啊,我只要过得去就可以了”。他本来是准备在北京买房的,还想买大的,“一百多平的”,后来想想为了一套房子每个月背着六七千房贷,把大半辈子搭进去划不来,现在他可以“想失业就失业”。

于是他和媳妇在天津买了房,每天往返京津上班。刚开始觉得来回折腾太麻烦,后来有一次他加班,嫌坐火车麻烦就在公司对面的布丁酒店住了一晚,一百多块,只有十来平的房间,墙壁上开一个窗户通风。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想家里的大床,甚至家里的空气都比酒店的要新鲜。后来不管多晚,他都宁可回家,他说自己“上了年纪了”。

3

“以后还是想回铁路媒体工作。”吕彪这样想着,除了拍火车以外他也不知道自己擅长做什么。他惟一的愿望大概就是别人帮着把他的骨灰撒到中国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极点的火车站上,还有中国几个重要的铁路沿线,其中每天装载了无数天津人的梦想和欲望的京津城际是最重要的那条。

猜你喜欢

  • 第二种失败

    第九次冲锋被击溃的时候,他悲愤得像一头因重创而恐怖因恐怖而咆哮的困兽,禁不住仰天嚎叫了一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荡出了不祥的回声。回声在紧张欲爆的空气中扩张、蔓延,瞬间越过山峰,传得很远,很远。 战争今天在这里登陆。这个可憎可恶的

  • 只要你是个天鹅蛋

    他读的是一所师范学院,毕业那年春天,有门路的同学都四处托人找关系,他也想找一份各方面条件都比较优越的工作,但他家是农村的,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一点门路也没有。那一年,师范毕业生超员,想留在大城市根本不可能,惟一的出路,就是到农村去,那里

  • 舍不得踩一朵花

    台湾每年4月会有一个桐花祭。桐花很特别,它开了以后就会大片大片地飘落,如果站在一棵桐花树底下,几分钟不动,身上就会全是桐花,地上也全是桐花。 有一次我在桐树林那边走,有个妈妈带着一个5岁的小男孩也在那里。小男孩在地上玩,妈妈在跟别

  • 施舍

    拉哈布萨卡尔昂着头,大步地走着。他没带阳伞,对灼人的烈日毫不在意。拉哈布恪守自己的处世原则,他天生一副傲骨,不屈从任何人和事。他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却从不指望得到旁人的任何恩惠,追求的只是一辈子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拉哈布正走着

  • 我的最高职称

    前不久在北京开会,有位外地的作家朋友来房间聊天。说着说着,忽地变成一种哀怜的腔调,他说:老韩呀,你这个人也真怪,名气还可以,就是没得过什么奖,也没得过政府的什么津贴,怪可惜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像鲁迅文学奖、国务院专家津贴这些

  • 渗水的木桶

    在一个大山上,有一个寺院,寺院里住着一些年龄大一些的法师,其中还有两个小和尚,因为寺院里日常生活中都需要饮水,所以,要不断地从山脚下挑水到寺院。 两个小和尚,一个叫智空,一个叫智悟,智空胖胖的,很可爱很天真,智悟很瘦小,还有一点狡

  • 在乎的是水

    姐姐从新西兰国探亲,我请她来我家吃饭,然后她要洗碗。人家不远万里回来看我,只吃了一顿饭就送了我一条金项链,怎么能让她洗?于是我洗,她在一旁陪我说话。渐渐地,姐姐的眉毛皱了起来,说:你怎么这么洗碗? 那应该怎么洗?我好生奇怪。

  • 机会是一个柿子

    深秋时分,扑着粉装的柿子占据了水果市场的半壁江山。看着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柿子,我常常想起小时候为了一个柿子苦苦等待的日子。 那是20世纪80年代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乡村普遍物资匮乏,按理说,打小生活在田间地头的我不应该委屈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