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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梦

收录日期:2025-12-01 09:41:27  热度:12℃

在我记忆深处,有一片殷红的榴花。每当夜静人寂,那云霞般的色彩,往往会浸透我的痴情梦境,拂动我的缱绻梦魂。呵,那个令人难忘,令人叹惋,又令人充满憧憬和向往的鲁南山村榴花峪。

许多年前,我下乡插队初临这个藏在群山皱折里的村庄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色所痴迷。只见山坡上下,衬里村外,到处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石榴树,时值榴花盛开,‘如云的榴花簇拥成一片锦织般的花海,令人眼眩神醉,我不禁失声赞叹:“多美的地方1”可是房东大娘却没有应声,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大娘给我们讲述了关于榴花峪的一个神奇古老的传说,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天庭的榴花仙子被这个幽静的所在所吸引,想把这儿辟成自己的休憩之地。一年过后,她耐不住这儿的荒凉寂寞,悄然返回天界,留下一片不华不实的幼树。后来,她放不下这片富有魅力的土地,再复回到这里,但未及一年,终究耐不得这儿的凄清和焦渴,最终迁居它处,给山村留下了遍野只开花不结果的榴林,和一个令人感喟的名字。大娘讲着,仿佛触痛了刺心的伤痕,重又深深地叹口气,神色变得凄凉而黯然:“没有梧桐树,留不住金凤凰啊!”

后来,听人说,大娘的一对成年儿女都因山村的贫穷,相继离开了这里。女儿远嫁山外,儿子则漂泊大西北,成了“盲流。”

住的时间长了,我们真正体验到了这山村负荷着与地名称怎样不相符合的贫穷。在这个上百户人家居住的村落,竟打不出一眼可供饮用的水井,村里人用水要用牛车到十多里外载运。每年开春后,村民需靠采集野菜维持生计,方能接上夏季的收成。一旦有了病,得远行几十里山路到县城诊视。据说村里曾有一个孩子得了“肺痨”,父母攒足一年的口粮,用独轮小车推着全部家当去县城求医,半年后夫妻俩凄凉归来,所有什物都变卖一空,只剩下一只沿街乞讨用的缺边黑瓷碗,孩子也因为病情耽搁抛尸异乡。

在我们插队的第二年,榴花峪村附近突然建起了一座卫生院,而且还分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说是“工农兵学员”,可在这一带山区,也是一件大事。据闺女媳妇们说,那个医生还是个女的,衣服洋气十足,皮鞋能照出入影。我们这批闲得发慌的“老插”,一致决定去“瞻仰”一下这位“下凡”山区的“榴花仙子。”

所谓卫生院是三间简陋的土坯房,院内院外似赶庙会般热闹,大都是来看稀罕的年轻人。我受大伙公推假扮病人,被簇拥着来到诊室,结果却使我们大失所望。只见桌旁坐着一个象山村人一样朴实敦厚的姑娘。至于衣着打扮,所不同的也就是一件改制得可身些的军装上衣,脚上着一双城市里已不再时尚的丁字绊平底猪皮鞋,倒是左眼角下一颗小巧的黑痣,为她平添了几分风韵,她为我仔细做了检查,冲我一笑道:“你大概也是来瞧‘西洋景’的吧!”,

我不禁大窘,回顾左右,没良心的向伴早已溜走,只好搭讪道;“你堂堂大学毕业。干嘛要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山沟来?要是咱哥们,就是在管分配的那儿搭地铺,也得留在城里1”说着,我倒真的动了不平之心;她准是分配时让哪个门予硬的顶了。。

她安详地笑了,笑得让人心里发慌;“我本来就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到山里工作有啥稀罕?”她略一停顿,神色变得恻然了;“我12岁时,爹肚子痛,等送到城里的医院,已经没法抢救了,可他得的只不过是阑尾炎……”她说的挺动感情。我明白了弛的意思,但茫然四顾,却无论如何难以置信:难道凭这几张土坯垒起的器械台和白木楂的办公用具,就能割阑尾或抢救要死的病人?

这天晚上,我们“老插”就这件新闻热烈讨论开了。据“消息灵通人士”说,她是主动要求到这儿办院的。大伙儿众说纷纭议论不休,有人甚至断言,她走的是“曲线发迹”的路子。房东大娘自始至终没插嘴,直到我们谈兴索然了,她方悄悄地叹了口气:“没有梧桐树,留不住金凤凰啊!”

一年后,我们要返城了,决心把下乡时“扎根山沟闹革命”的激烈壮怀,连同流逝的青春毫不可惜地交给过去的岁月。我曾多次试探过她的口气,她总是蹙着眉尖:“我也知道不同级别的医院造就不同水平的医生,但这儿有这么多需要治疗的病人……”我想开导开导她的“傻气”,但一看到她那坦诚的目光,心里就不争气地发虚,我的男子汉气概和滔滔雄辩的“时尚理论”全都飞到爪哇国里去了。况且,这些年来,她确实给山区的人们解除了不少厄难。但我们无论如何不明白,现在别说我们这些“再教育分子”打破脑袋往城里挤,就是工农兵学员中那些曾立志“不拿工资拿工分”的风云人物,也钻营打洞进了城。她就甘心守在这穷山恶水?

离开榴花峪那天,汽车开出好远了,她方匆匆赶来送行。她遥遥站在山坡上,仍身着那件绿色上衣,恰似一株挺秀的石榴树。听说,她刚完成了这山沟里第一例真正的外科手术,救活了一个急腹症病人。为了筹备手术条件,还动用了她多年的私人积蓄。望着她渐渐远逝的身影,我突然彻悟,她已经是这山脉的一部分了,和我们这些如同山间石块搬来弃去与山区无碍的人们不同,她若真正离去,这山峦,这榴林会流血,会疼痛,会留下难愈伤痕。但我又不禁想起房东大娘讲述的那个悲怆的传说,她会不会再给榴花峪留下一段惆怅的传说,一种不结果实的遗憾?

许多年来,尽管家事、世事纷纭浩繁,但那个榴花环绕的山村和那面颊上有一颗黑痣的朴实面孔,始终未在我的记忆和感情中褪色。我听说,榴花峪终于引来了山泉水,榴花峪的石榴树经过改良也终于结出了果实,并且还引种了许多其它种类的水果,遗憾的是始终没再听到有关她的消息。直到几天前,一位来自鲁南山区的同志偶然谈起,他们那一带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院,竟然成功地完成了一例一般县级医院都很少问津的肿瘤切除手术,主刀的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工农兵大学生。听到这儿我不禁怦然心动,急忙追问那家卫生院的所在和那位医生的姓名,来人却抱歉地表示无可奉告。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到一个崭新的丰饶秀丽的榴花峪,梦到浸透山峪的火红榴花,梦到压弯枝头的累累果实,和如同果树般健康、壮实,不再为贫穷疾病折磨的山区人们。也梦到一个长着小巧黑痣的姑娘,她既有我熟悉的仪态风韵,又象传说中的榴花仙子,只是她脚下没有缥缈不定的云霓。

我相信这梦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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