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网>故事>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

收录日期:2025-12-02 11:54:57  热度:10℃

父亲病倒了,突然之间脑溢血。进了急救室。我坐在他的病床前,他闭目合眼,昏迷不醒。但他的手仍在动,似乎只有手是清醒的。我握住他的手。叫了声“爸爸”,他的手明显回握了我一下。我再叫一声。他又回握了一下。我低头看着我手中的他的手,毕竟是父子,他的手和我的手差不多,不是典型的男人的手,手掌不宽、不厚,手指不粗,手背没有老人斑,青色的血管在又白又薄的皮肤下十分清晰。整只手暖暖的、软软的。我看着、攥着、抚摸着。我忽然察觉,我还是第一次接触父亲的手——自懂事以来的半个世纪时间里我居然从未接触过父亲的手!我感到惊愕。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因为是父子,见面或分别固然不至于握手,但此外就没有接触的机会吗?没有,是没有。我疏远了父亲的手。想到这里,我心疼地把父亲的一只手捧在怀里,注视着,摩挲着,眼睛随之模糊起来……

尽管生活工作在乡下,但父亲这双手几乎没做过农活,更没做过家务,甚至侍弄房前屋后的小菜园都不太会。但我必须承认爸爸是个很聪明也很努力的人。父亲解放初期只念到初一就工作了,由乡供销社到县供销总社后来转到人民公社即现今的镇政府。同样是这双手,却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和好毛笔字,写得一手好文章,下得一手好象棋。别说十里八村,即便在整个县当时都是有些名气的。可惜他脾气不好。同样一句话,从他口中出来往往多了棱角,尤其让领导听起来不大舒坦。所谓手巧不如口巧,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一辈子都没升上去。

我继续搜寻记忆,搜寻父亲的手在父子感情之间留下的痕迹。记得大学三年级那年初夏我得了急性黄疸性肝炎,住在长春偏离市中心的传染病医院里。“文革”尚未结束,物资奇缺,连白糖都凭票供应,平时喝口糖水都不容易。而对肝炎患者来说,糖是最基本的营养品。一天中午,我在医院病床上怅怅地躺着。几个病友都睡了,我睡不着,想自己的病情,想耽误的课,想入党申请能否通过。正想着,门轻轻地开了。进来的竟是父亲。依旧那身半旧的蓝布衣裤,依旧那个塑料提包,依旧那副清瘦的面容。我爬起身,父亲在床沿坐下。父亲平时就沉默寡言,这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问了问病情,然后一只手拉开提包,另一只手从中掏出一包用黄纸包的白糖,又一个一个地小心摸出20个煮鸡蛋,最后从怀里摸出20元钱放在我眼前的褥单上。父亲一个月工资47元5角,母亲没工作。八口之家,两地分居。作为长子,我当然知道这20元钱意味什么。我说钱我不要。父亲没作声,一只手把钱按在褥单上。而后打量了一下病房,又往窗外树上看了片刻,说:“我得走了,你好好养病。”说着,拎起完全空了的塑料提包。我望着他走出门的单薄的身影,鼻子有些发酸。我家在长春东边。他工作所在的公社在长春北边,相距100里——父亲是从百里外的家赶来,又赶去百里外的公社的——他在那里做公社党委宣传委员。

我更紧地握着自己从不曾握过的父亲的手。我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双手再不会为我做什么了。是的,父亲是个不善于用话语表达自己正面感情、尤其是对子女的感情的人,这双手也就给了我更多的回忆。时间迅速向后推进。也就在一年半以前,父母在我所在的青岛生活了两年。两人的身体都还好,我就在市区较为热闹的地段租了房子给他们单住。每星期去看望一两次。客厅有个不是很长的长沙发,父亲总是坐在沙发一头看电视、看报。我去的时候也坐在长沙发上,有时坐在另一头,有时坐在稍离开他的中间位置。一次无意之间,我发现原本父亲靠着的靠垫正一点一点往我这头移动。细看,原来他用一只手悄悄推着靠垫。我佯装未见,任凭靠垫移到我的身旁。显然,父亲是想让我靠这靠垫。但他没有说,也没有直接递给我,而是用手慢慢推移,生怕我察觉……


猜你喜欢

  • 卖白菜的老大爷

    这天天还刚蒙蒙亮,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担着新鲜的两大筐白菜到镇上去卖。泥泞的山路让老大爷寸步难行,举步维艰。六点多,老大爷走了二十多里路来到镇上,在靠近市场旁边的街道放下两大筐白菜,准备叫卖。市场上的人来来往往,还不时有人在吆喝:“走过路过千万

  • 效应

    “唉!——”皇城休闲中心的总经理洪流坐在办公室,从监控里看着休闲大厅三三两两零散的客人急的额头冒汗,不由的连声叹息。虽说投入了很大的财力物力改造了场所的硬件设施,同时完善了各种奖惩制度大幅度提高了员工的服务态度,使得场所内的服务环境居于全市

  • 夫妻间的幽默

    两口子虽然无需推心置腹的相敬如宾,但最起码也要真诚和信任,否则,就没有意义了。其实,说实话,有时候撒点小谎无伤大雅,即使被戳穿了,也不会影响彼此感情的。生活嘛,谁不需要些私人空间,即使是夫妻,也无权过问。既然言至此处,就不得不提这个所谓的“

  • 骗“出来的爱心

    现今社会的骗子不少,而骗子用的骗术更是层出不穷。稍不注意,就会上当受骗,让人蒙受金钱损失。最近年轻的李伟就碰到一件令他疑惑而闹心的事。就在前几天,李伟和朋友在麦当劳聚会,正吃喝聊的起劲的时候,旁边来了位中年妇女,右手拿着一小沓钞票,面值在十

  • 调货

    汪小妹在笔录上签完字,就和丈夫出了派出所。一阵夜风吹来,她打了个冷战,不禁摸了摸头上的纱布,额头不像包扎的时候那么疼,但却晕得厉害。她还是一直想不明白,怎么这事儿就偏偏让我赶上了呢?一、遭劫汪小妹在领货单上签了字,把两个小盒子揣在兜里,就匆

  • 普陀山之交通

    我们的旅游车只能开到朱家尖码头,然后就必须使用渡船,乘坐渡船登上普陀山后也就必需搭乘旅行社安排的中巴,别无选择。因此,我们从苏州启程坐上旅游车后,途中就由导游朱小姐另行收取我们每人68元的岛上交通费用(包括来回摆渡的船票),说是这笔费用不包

  • 别翻我的手机

    谢林上了趟洗手间回到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同事们都走光了。他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也准备下班,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一声清晰的“叮咚”声,原来毛欢把装有手机的小手袋落在了办公桌上。谢林很喜欢毛欢,毛欢对谢林也很有好感,两人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就可以

  • 社会经验

    小李刚毕业就到一家公司应聘,初试复试都通过后,就只剩体检这最后一关了。对于体检这一关,小李可是自信满满,自己体格健硕,并且在校时每年体检都没有过任何问题。体检结束后,一位负责人告诉小李回家等消息。 刚回到出租的房屋,母亲就打来了电话询问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