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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亲恩叫白发胜似雪

收录日期:2025-12-02 00:18:37  热度:20℃

谁是巷子里最后,那一声呼喊

她是卖豆腐的,就因为这一点,我很厌恶,有她这样的母亲。

尽管小时候看着别人给她大把豆子,然后从她手里换回或大或小的一块豆腐,我感觉很得意,因为每次他们都微笑着期待能从她手里多得一点儿,那时她笑得也最灿烂,总是一边卖一边跟买豆腐的人聊天说:“是呀,是呀,我的小女儿,聪明着哩,5岁就会算账啦!”谈笑间,我就成了大人们口中的神童,她感觉我是她的骄傲。

上幼儿园时,已经学会攀比的小朋友间开始流传“谁的爸爸是大官,谁的妈妈是画家”时,有几个熟悉我的小朋友开始喊我“卖豆腐的女儿”,这称呼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为什么别人就有大官爸爸和画家妈妈?为什么我只有一个卖豆腐的她?

我没有爸爸。

从生下来那天起,我的身边一直只有她,问起爸爸,她总是含糊而过,再逼急了就会告诉我“他在好远好远的地方看着你。”其实,这都是骗人的,我在这种欺骗里成长着,渐渐仇恨着,直到上小学,学校让填家长栏里的父亲名字,我终于对再次撒谎的她动了火,扔了笔,撕了表格,跑出了家门。

那天,风很大,边垂小镇常常是风里裹沙,我揉着眼睛,似哭未哭,心里的恨却越泛越深,在她那里,我始终问不出来,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她所能回答我的只是那一声声“卖豆腐哩,卖豆腐哩……”其实她不知道,我是多么地希望,她会在我跑出家门那刻喊一声“女儿,你在哪儿?”可是没有,我一直躲在家的后院里,等待着、期盼着,直到她推着豆腐车出门,一声声喊着卖豆腐,我心里的期盼才一点点灰下去。

“几岁的孩子始终没有勇气离家出走。”这是我回家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就把桌上的饭菜推到我面前,微微叹着气说:“唉,跟你那个爹一个脾气!快吃吧,我可不想再热第四遍。”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我的父亲,却也只说了一半就匆匆跑进豆腐房磨豆子去了。

晚上,我在她的监视下完成了作业,躺回床上,然后听着她开了门,一边推车一边在巷子里喊“卖豆腐哩,卖豆腐哩……”她的呼喊是这条巷子夜里唯一的声音,她一喊,似乎夜就静了下来,而我在她忽远忽近的呼喊声里,沉沉入睡,再醒来时往往是早上,她会一边催我吃油条喝豆浆,一边半迟疑半坚持地问我:“我是不是老了?买豆腐的张姨说我头上有白发了呢,是真的吗?”

我不回答,转过头去,眼角的余光莫名闪了一下。

谁将行衣密密缝

转眼,我进了中学。

学校组织的一次义演,我的歌唱天赋被组织方发掘,他们找到家里跟她交涉,想带我进演艺公司当小童星。按理说,这是一条星光大道,多少家长期盼自己的孩子能有这样的一天,可她却跟人家翻了脸。

她的理由是“我的女儿是神童,将来要考大学的哩!”

在她眼里,已经十多岁的我是越来越会算账的神童,可她并不明白,我这个神童多么希望自己浑身充满力量,点石成金一样,让所有耻笑我的同学都不再耻笑,让所有耻笑她的人都不再耻笑。

演艺公司也是这样劝的,他们说:“谁家孩子能这么早就挣钱?你难道不希望家里条件改善一下吗?”

她摇头,那么坚决:“我家缺什么吗?什么也不缺!”

在她固执的坚持下,演艺公司的人走了。送走他们,她回身第一句话就告诉我“做人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能只看眼前利益,那样会吃亏哩。”

可我却彻底跟她倔强开来,“什么叫长远?什么叫眼前?你看看我们家有什么?那台破冰柜都用破了角,一到夏天地上全是它化开的水!还有那台18寸电视机,简直就是一台老古董嘛!”我越说越气,不禁冲她发了火,“你瞧瞧你身上这套衣服,从我小时候穿到现在,有十多年了吧?真是个古董!”

我的话刚说完,她的巴掌突然落了下来,那么快,竟然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委屈的东西,有泪想落,却又忍住,她就是如此倔强,从不在我眼前掉一滴泪,哪怕是被人欺负或被买主耍了称,她都会笑着说没关系,卑微到极致。

我讨厌她的卑微。

自从打了我之后,她却变得越来越卑微,每天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话更是少之又少,对此,我以为是自己的反驳起了作用,所以对她越来越肆无忌惮地进行批评,“天下哪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不知打扮的,哪有一个当妈的像你一样张嘴就说自己女儿是神童的,哪有人能跟你一样永远就知道卖豆腐卖豆腐……”我的愤怒史无前例,越长大周围的议论就越多,在同学和邻居眼里,我不仅是一个没有父亲的野孩子,还是一个穷苦出身的穷孩子。

料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雪地里摔倒了,左半身子行动不便。

为了一车豆腐,她把自己差点摔成豆腐。我一边唠叨着一边埋怨着,却还是按着她的指示生火,淘米,做着两人的饭。

这一次,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哭了,哭得那么恐惧,惊天动地,连床身都摇晃起来,我被她哭得不知所措,寻声望去,她低下去的头上竟然真的顶了半头白发,丝丝缕缕的银针莫名就刺疼了我的心。

我决定不再埋怨她。

而她也没有给我再埋怨下去的机会。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一进门就让我喊他爸爸,而他们的面前竟然堆了我一堆衣服,有两件是全新的,看针脚是她缝的。

她这是要赶我走吗?

谁的白发胜似雪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得很利索,打扮跟过年一样,新衣新帽还换了新鞋子,见我进屋赶紧拉住我,一声又一声地劝,“妮儿,快叫爸爸,他是你亲爸。今天让他来是想着把你带回去,毕竟,我身体这样子,养不了你……”见我不动弹,又劝,“你不是喜欢唱歌吗?你爸说了,回头就把你送到艺校,而且学费和生活费他出,快,叫爸爸呀……”

我张了张嘴,却还是将称呼收了回来。

男人一脸失望,连哄了几次都没能听到那声称呼,最后竟然回头冲她发起了脾气,“不是说将她教育得很好吗?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真是有什么妈就有什么闺女!不认我是吧?那我走!”说完,他竟然真的不顾母亲的挽留,摔门而去。

她急了,从床上跳下去,追出院去,然后又踉踉跄跄地追到了街上,最后我听到一阵失望的脚步声折了回来。

她回来了,那个男人走了。

一进屋,她第一次冲我恼了,“不是说要进演艺公司吗?不是说你有很多理想吗?只有他能帮你实现,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想气死我呀!”说得太激动,她竟然真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她,头发顺着我的脸颊缓缓飘过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刚学会的“白发胜似雪”,起初我以为,是人的头发跟雪一样白,可看着她的头发我才明白,所谓的胜似雪其实是夹杂了银灰黑的混合体,只不过,白发盖过了灰与黑,显得人那般苍白无力。

这一次,她真的病倒了,半身不遂。

而我,竟然一夜之间长大,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缝衣,学会了跟她一样磨豆腐,然后推着车子在巷子里做最后一声呼喊。

不是我过早地懂事,而是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同样是花季少女的她因为一时错爱,爱上了我名义上的父亲,那个不争气不负责任的男人,明知有家室却依然勾搭母亲,直到她生下我。等到她发现真相时,一切都晚了,一场错爱为她留下的只有一个我。为了我,她搬到小镇以卖豆腐为生,她说:“我只想在平静中看着你长大,就这么一个愿望。”

就这么一个愿望,我却差点辜负。泪掉下来那刻,我终于柔柔地叫了一声,“妈!”

或许是我从没这样认真又温柔地唤过她,她竟然哭了,一把抱过我,满头白发在那瞬间覆盖了我半张脸,我第一次闻到了她的发香,裹着豆腐的清香,还有一种叫亲恩的滋味,那么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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