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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步之暖

收录日期:2025-12-02 02:46:29  热度:10℃

1136号病房里采了新病人,叫露露,是个小女孩儿,六七岁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或是扎个马尾辫儿。或是高高地挽成一个髻,盘在脑后,弯眉明眸,水嫩光鲜。

露露正在换牙。发音有些不兜风,笑起来两颗缺失了的门牙露着粉红色的牙床,童真无限。

只一会儿工夫。露露便和屋里的人混熟了,在众人的掌声里,又唱又笑,如果不是身上那件明显不合体的大号病服,你很难将这耘子与一个病人联系到一起。

露露见谁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喊,让一向沉寂的病房忽然就多了几丝生机。

房间里的病人和家属都主动和露露的爸爸妈妈拉家常,只有15岁的少年一哲依旧躺在床上看自己的书,一言不发。

一哲是个个性十足的孩子,有着这个年龄的男孩特有的少年老成,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一哲始终面无表情。然而这个沉默的少年却有着足够的观察力,不动声色中,将痛房中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像每一个刚入院的家长那样,露露妈妈和大家聊着露露的病:露露喜欢舞蹈,每个双休日都去少年宫学习,年初孩子便经常喊膝盖疼,到当地的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小孩生长发育引起的,没引起重视,上周练舞蹈时,露露右膝剧痛,喷了药也不管事几,到现在,不但右膝关节肿胀,甚至整个右下肢都不能活动了,把露露爸妈吓坏了,赶忙带孩子来到省城。

听着露露妈妈的诉说,屋里一阵沉默。没有人比这个屋里的家长们更清楚。露露的临床表现与自己的孩子如出一辙。骨肉瘤,这种多发于青少年群体中的顽症,其五年生存率不足70%的现实让每一个人闻之凄然。

露露做完针吸式病理活检的第三天,结果出来了,毫无悬念的骨肉瘤。由于是初期,专家建议保守治疗,边化疗边观察,尽量保留肢体。

拿到诊断结果之后,屋里便不见了露露的妈妈,露露的爸爸守在女儿床边。如灵魂出壳般,反应迟滞、目光空洞。

晚上,露露的妈妈终于出现了,像昨天一样,露露妈妈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如花的笑靥背后,痛苦拖了长长的尾巴。

大人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露露毫不知情。依然快乐地笑着:给大家唱她喜欢的歌谣。讲她舞蹈班上发生的那些事。

像所有的小女孩儿那样,露露对沉默的一哲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与案拜。常常隔着一个床和一哲说话。问这问那,有时。露露甚至要爸爸把她抱到一哲的床上,看一哲画画,让一哲给她讲故事。

自从有了露露。一哲明显开朗了许多。这个只有15岁、身高却已经一米八二的大男孩打篮球时摔倒,膝关节肿痛,被同学们送回家。天真的父母甚至埋怨儿子玩得太过疯野。及至夜里疼痛加剧,这才到医院就医,确诊为右股骨下端骨肉瘤伴病理性骨折,由于病情严重,不得不进行截肢手术。

巨大的打击使一家人几欲崩溃。尤其是这个英文名字为Michad、能将乔丹的篮球生涯讲上几天几夜的大男孩更是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如一头受伤的小豹子般。一哲愤怒地嘶吼咆哮,拒绝截肢。

然而当父亲颤抖着身体,跪在床前哀求儿子配合医生治疗时,这个暴戾男孩的固执倔犟瞬间土崩瓦解,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汩汩的泪水像永不干涸的小溪,爬了满脸满颈。

由于病人的拒绝,一哲入院整整一周来,除了消炎止痛。医生束手无策。

直到昨天,父子俩终于达成协议,父亲送一哲去天津肿瘤医院,如果这个全国顶尖的专业医院的诊断和省医院一致的话,一哲答应接受医院的所有安排。

那个夜晚,已经快12点了,许多病房都熄了灯,我正在护士办公室里看书,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是一哲的父亲,推着轮椅土的一哲。

小心翼翼地,一哲的父亲问我。一哲是不是可以短暂地走几步?

我一头雾水。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家长,孩子的腿都骨折了,却还要孩子走路?!

看我疑惑。一哲轻轻地说:阿姨。我想从病床上走到门外,只这几米远,不会有事的。

我问,为什么?

一哲笑了,脸上有着和他的个性极不相称的腼腆:“如果我‘走’出病房,露露就会相信,我的病‘好’了,这样,未来,当她面对化疗的痛苦时。就会有一份真实的希望支撑着她。”

一股异样的情愫在我心头迅速地涌起。我扭头去看一哲的父亲,一哲的父亲冲我点了点头,低低地说:护士长。求您了,答应孩子吧,我量过,从一哲的床到门口,只需要走九步……

一股殷殷的温润漫过我的心,我轻轻地俯身,拥抱了一哲。

那一刻。我甚至想拥抱一下一哲的父亲,我很清楚此时这位父亲的心境:孩子的生命风雨飘摇,能给他人带来希望并让自己快乐的机会不多,尽管这样的决定让父亲的心滴血。可他还是不忍拒绝儿子的请求。

第二天上午。一哲的父母早早收拾好了东西,众人心照不宣地谈论着那些过往中的开心事,病房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9点多。陪主任查完病房,我让护士把轮椅放在门口,然后走进1136号病房,大声地对一哲说:“祝贺你,小伙子,你的病完全好了,终于可以出院了。”

一哲穿着球服,胸前印着迈克尔·乔丹运球上栏的硕大图片,看上去神清气爽。英姿勃发。

听到我的声音,一哲从床上下来,看上去快乐而轻松。然而在这个少年右脚着地的瞬间。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他面部的肌肉本能地一紧。

一哲笑着和众人说再见。

露露躺在爸爸的怀里,一脸羡慕地对一哲说,“一哲哥哥。等我也跟你一样把病治好了,就让爸爸带我去你家,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带我去看大海哦!”

一哲笑着点了点头,“露露,听医生阿姨的话,你一定要坚强。记着,我在大海边等你哦!”

众人有说有笑。露露的父亲搂着女儿,下巴抵在女儿的头上,一言不发。这个知情的粗犷男人目送着一哲离开,紧咬着嘴唇,大口大口地喘着长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哲向露露挥手,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只走了九步,众人便不约而同地从后面围拢上去,用人墙挡住了露露的视线。

没有人愿意让小女孩儿看到。那个少年走到门口,满头大汗地扑向轮椅时的痛苦模样。

我在一个15岁少年的背影里泪流满面。

这个坚强的少年。面对噩运。不是悲伤地无所事事,绝望地将痛苦的尘屑撒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而是选择在疼痛中开花,特暗淡的际遇转变成生命中灿烂的瞬间。

那一天,那个少年,用他的九步之暖,温润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将大家灵魂里的某根弦,轻轻地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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