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小时候读过《鲁迅踢鬼》的故事，十分佩服鲁迅先生的勇气。其实，生活中许多未解之谜不过是人的认知所限，时间长了真相自然就出来了。说到认知，老人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例证，“远怕水近怕鬼”，这俗语里面蕴含着深刻的道理。远行的路人，即使过一条小河，因不知水的深浅，也会如小马过河般徘徊犹豫；乡邻间，多半因以讹传讹的传说，衍生出许多神鬼故事，让人联想之余，汗毛倒竖。
今天讲一个“鬼”故事。
离村不远有一条深沟，山高林密，所谓的老山老峪，进出只有一条路。因为交通不便，沟里的人家陆续搬到了五里以外沟门的公路旁边，只有十几户人家还坚守在大山里。闲来无事，村里的闲散人等大多聚众赌博，打百分、五十K，三块五块的花红。乡里倡导文明新风，不许赌博，派出所也经常巡逻，抓的很紧。于是，山沟里的老房子就成了最好的去处。因为沟深路险，只有自行车能通行，派出所联防队也不愿意进去。
这一天晚上，路小虎和王小七一起去沟里耍钱，可两人手气都不太好，到11点多的时候，差不多输光了。王小七就说，“真他妈点低，时候也不早了，咱回去吧！”王小虎输的多些，舍不得走，跟旁边的人借了两百块钱继续恋战。不一会，又输进去一百多，王小七又说，“别玩了，今天没点，咱们回去吧！”路小虎输了钱心里烦，头也没回，对他说，“你在边上一个劲儿的催催催，烦不烦，愿意回去你自己走，我还得往回捞捞呢！”王小七赌气说，“自己走就自己走，谁怕谁啊！”其实，王小七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小之人，本想搭个伴走，可话赶到这儿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看热闹的伙伴们起哄，“小七啊，一个人走可得注意呀，尤其是半道那个孤女坟那儿阴气太重，小心别碰着女鬼把你留下！”王小七心里一颤，嘴上却不认输，咬着后槽牙说，“呸呸呸，你才遇上女鬼呢，我不怕！”
小七推了自行车出来，一晚新月已经隐入密林深处，只有几颗星星眨着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跨上自行车，开始飞奔。刚到村口，旁边的玉米秸旁边窜出一个黑影，吓得他一哆嗦，那黑影上了墙，回头冲它“喵”了一声，原来是一只猫。小七没有停留，继续向前骑，已是初秋，两边的树木、庄稼仍有稀疏的影子里，仿佛藏在无数暧昧的眼睛。小七脑袋里总有那句关于“孤女坟”的话在打转转，挥之不去。其实，那只是半路拐弯处的一个小土包，高不过半米，如果是夏天，早淹没在青草中了。村里讲迷信，未出嫁的女儿不可以入祖坟，埋在了路边。至于是什么时候，那一家的闺女，好像老人们也记不清了。总之，传说中，孤女坟是特别可怕的地方。
到山嘴转弯的地方，小七的心里更是跳个不停，甚至不敢睁眼往路上看，闭着眼猛蹬自行车。突然，自行车撞上了路中间的一个东西，他连人带车栽倒在旁边的地里，小七心中大骇，抬头，那个小坟包竟然就在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再回头一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身后蠕动。王小七毛发倒竖，两腿发软，连叫嚷都发不出声来了。他也顾不得自行车了，连滚带爬的往家跑，可刚跑几步就跑不动了，裤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动弹不得。小七不敢回头，只能用力向前爬，每爬一步，身后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始终紧跟在身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小七看到了自己的家，这才跌跌撞撞的敲开门。妻子已经睡下，一边骂着“咋不死在外边”一边开门。只见王小七趴在门口已没有了半分力气，浑身是土，裤子衣服都破了，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妻子急忙把连拉带拽的把他拉进了屋子。此时的王小七眼睛发直，浑身打颤，任妻子如何盘问，不发一言。妻子着急，想去找大夫，小七一把拉住妻子，不让出门，说了两个字，“有鬼”！小七媳妇也吓了一跳，赶紧把房门插上，用被子把小七围起来，只盼天光早亮。
好不容易挨到了鸡叫，天光也放了亮，小七媳妇才起身叫来左邻右舍陪着小七，自己去请大夫。大夫来了以后，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议论。有的说看样子是真的，要不也不会吓成这样，有的说不会。怎么会有鬼呢，怕是看错了。见屋子里人多了，小七才说，“是真的，还抱住我的腿不让我走呢！”大夫见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先开了两只镇静的药，给小七打上，让他暂时安静下来，睡一会儿。
村长也来了，挑了四五个胆大的年轻小伙子说，走，一起跟我去看看。几人走了二里多地，来到了山嘴处。只见王小七的自行车倒在路边两三米的地方，车把歪了，轱辘也不圆了，附近的草被压倒一片，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村长让两个小伙子把自行车扶起来，正了正车把，推回了村。王小七撞鬼的消息不胫而走，十里八村议论纷纷。
此事惊动了派出所，在村里调查了三天，也没个结果，只是顺便把参与赌博的路小虎等人各罚了500块钱。路小虎那夜没有回来，住在了里面，当天在没有其他人走这条路，此事也就成了悬案，越说越玄。而王小七情况更糟，每日水米不进，精神恍惚，只靠打针输液，眼看着往下瘦，不到十天，竟然瘦了20多斤，身上也开始脱皮。村里人开始出主意，说，“要不去烧烧香试试？”于是，王家人买了纸马香烛、供上点心，在孤女坟前祷告，求她放过王小七。可是仍然没有效果。
路小虎还专门去口外请来个老中医，给小七看病。没想到这大夫把过脉后，摇摇头说，他是惊恐过度，忧思伤心，这心病，恐怕没什么药可以治疗。弄得小七媳妇哭天抢地的直说日子没法过了，自己也不想活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十点多，路小虎慌慌张张的跑到小七家，对小七说，“小七小七，我也撞到鬼了！”小七一惊，睁开眼睛瞅着小虎，“那鬼没把你怎么样吧？”小虎说，“你听我说呀，我家盖房缺钱，去沟里三大爷家借了2000块钱，晚上回来，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被一个黑乎乎，肉呼呼的东西给绊趴在那里了。”小七忙问，“那鬼抱没抱你的腿？”小虎说，“腿倒是没抱，我撒腿就跑了，可是钱丢了，没办法我硬着头皮回去了。你说怪不怪，那东西还在路边趴着呢。我过去踹了他一脚，他哼哼了一声，往边上挪了挪，我又踹了一脚，他竟然说话了。”小七用干瘦的胳膊撑起上半身，问，“她说什么了。”他说，“你踢我干啥呀！我一听这声音挺熟的，仔细一看，不就是村西头的二旺吗！我连踹了他几脚，把他踹跑了，又把钱找了回来！”
二旺是村里的傻子，谁都知道。可小虎这番话小七还是不信，“你瞎说呢吧，他没事在那里干什么？”小虎说，“我也纳闷了，他在那里干什么，他说那里被风，暖和，还有点心吃！我又问他上次是不是他吓唬你，他说他在道边睡觉，被人撞了一下，没有吓唬过人。”小七说，“不对呀，那鬼还抱着我的腿，一直跟到家门口呢！”小七媳妇说，“反正我没看见鬼，就见你趴在门口了，你裤腿上挂了两个酸枣棵子倒是真的，或许……”
第二天，王小七精神明显见好，开始进食，一月后痊愈，只是谁提玩牌跟谁急！